「師大白鹿洞地下穴居計畫」期望將師大白鹿洞地下室展演空間作為師大地區的「文化基地」。善用租書店資源,針對活躍於社區的資深讀者進行深度訪談,並出版相關實體刊物、舉辦複合型的活動如調研、策展等工作坊實體活動,延續白鹿洞的老派精神,進行更緊密、高密度的創作文化交流,累積社區參與能量,並將自身的故事影像IP化,為逐漸沒落的夜市商圈增添有別於以往的新景色。
除了持續深化前兩年的行動成果,本年度更加入了新的行動主題:「『裡師大』的追尋——山口洋客家母親繫起的族群遷移史」。透過口述資料與貼身觀察,紀錄整理每個人不同的「社區地圖」,透過畫出社區地圖的營造策略,讓這個隱形的族裔社群自我言說與現身。
第一章:媽媽叫我不要看漫畫(然而她擋不住) 筆者的第一本漫畫,是在家中附近的小書局(會兼賣蠶寶寶的那種),媽媽買給我的全彩版神奇寶貝。集數已經忘記了,總之是小智與小火龍初次相遇那集。時值九二一地震後初期,當時小學的我,看著小火龍被拋棄的過往,哭得我媽以為我與全台灣人民共同陷入創傷,嚇得她買了台小電視來安撫我幼小的心靈。 不過常看漫畫的朋友們都知道,全彩漫畫總是躲不過掉頁的結局,再怎麼用透明膠帶修復,小火龍也禁不住我一翻再翻,支離破碎。毀滅後便是重生,一本掉頁的全彩版神奇寶貝,換來一個對漫畫情竇初開的少女。 本人的媽媽望女成鳳,從小便把我送去學鋼琴,期待女兒氣質點數點到最滿,最好能考進音樂班,自然視我懷中緊抱的那些「不入流雜書」為敵。殊不知,她一時不察,我便在媽媽與鋼琴老師閒話家常之際,鑽進角落,翻起了櫃子上的薄本淑女漫。嘴巴啃著奶油小甜餅,雙眼則忘我地品味著辛辣的劇情(故事為醜女女主角擔心一輩子沒見過其他女人的愛人,見到其他女人後會不再愛她,於是戳瞎愛人的雙眼)。 再大一點點,第二性徵開始發育,我的新巢穴便移動到大表哥的書櫃式書桌下。大表哥透過外層大量的少年漫畫作掩護,內層則是各種限制級的青年漫畫,《天上天下》、《神風》等等,再更裏層的大抽屜深處,則是一本本厚厚的日文限制級漫畫雜誌。我的青春期時代,就窩在只開著桌燈的書桌下,懷抱著某種悖德感與春心萌動的渡過了。 洞洞董事長曾經在IG進行過一項調查:「請問大家在還沒發現漫畫店以前,是在哪裡跟漫畫相遇的呢?」 除了抓緊時機、躲在鄰居或親戚哥哥姊姊家看為大宗,也有人說他是在雜貨店,翻著一本十塊錢的盜版小叮噹還有殭屍小子;有人則是在上學途中的早餐店,一翻開就是女主角直接上空開始進行零接觸感應;有人則是在牙醫或小兒科診所看了《亂馬1/2》、《灌籃高手》、《靈異教師神眉》,而等候的零碎時間看漫畫,儼然成為看醫生最大的快樂;也有人擔任漫畫藥頭,負責提供班上同學「貨源」。 還記得國中時,每當新單行本出版,一位男同學總會偷偷塞100元給我,要我幫他買最新版《獵人》,漫畫送我,只要「首看」是他就好。如此,我漸漸收齊了一套獵人,他也得以在每堂艱澀的理化課上,享受著桌底下的私密樂趣。 像這樣,我與眾多漫畫讀者們就在有限的時空縫隙之中,偷偷摸摸、一點點的啜吸著漫畫帶來的愉悅滋味,一面長大。 第二章:漫畫店使人自由 不知道各位第一次踏進漫畫店,是什麼感覺呢? 走過了那段寄生在各種場域、有如打游擊戰的躲躲藏藏看漫畫時光,我們這些孩子終於有了自主的行動與經濟能力,可以堂堂正正地走進漫畫店。記得首次踏進漫畫店,看著高聳的書櫃滿滿的漫畫,即便知道這些書都不屬於我,卻有了種得到全世界的感覺。那個需要用毛巾塞住門縫、開著小夜燈、躲在棉被裡頭看著BL漫畫的我已然不存在,現在的我,就要堂堂正正的坐在公共場合,看著漫畫裡面的男人,疊在一起。 坂本龍一的自傳《音樂使人自由》,描述了音樂、個人與社會千絲萬縷的關係,音樂如何反映著歷史氛圍,記錄著抗爭與變革的景色。而對我來說,漫畫店作為一種過往不被主流價值認可的場域,卻也努力不懈地展現它一視同仁、海納百川的包容性,各種複雜而反映社會氛圍的文本深藏其中,或以喜劇、或以悲劇,又或是悲喜劇,訴說人生苦樂。以前那些禁忌而不能言說的政治、性別衝擊,也開始漸漸被世人接受。《大逃殺》(舊名:生存遊戲)的第八集,從新聞局的查封中解放;CLAMP各種情慾流動、性別曖昧的題材,成為反映現實情感的範本,而漫畫店正是守護這些前衛思想的基地。漸漸地,漫畫與漫畫店似乎也不再是那麼負面的存在了。 回顧那些在漫畫店放飛心靈的日子,宛若一種啟蒙、或狼狗時光,記錄了我們初次被漫畫給吸引,或書本吸進去的那種衝動,動態與紙頁帶給我們的吸引力。回應我第一次看漫畫,我媽媽不知道的是,小火龍被拋棄這件事,確實呼應到年幼時不安的情緒,我與小火龍,在不同的宇宙中分享著相同的焦慮與悲傷。看著漫畫店一本本被翻到變黑、變皺的漫畫,就能知道有多少人與你共同經歷過相似的撼動與情感,這種被陌生人理解的心情,每每總是難以言喻。 而穿梭在那些殘頁與斷篇的故事間,經過那些不被允許的地方偷看的經驗,人其實會更了解自己,拼湊出一個複雜而完整的自己: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想變成什麼樣的大人。漫畫店永遠敞開著一扇自由的大門,讓來自不同背景的讀者,發掘他個人的極樂寶地。 最終章:想要你,陪我們很久很久很久 最近在漫畫圈引起小小波瀾的,就是《獵人》作者冨樫義博,用一封手寫信公布了「除了已經想好的A、B、C三種結局,若自己不幸身亡,《獵人》將採用公開的D結局」。不禁想著,原來《獵人》真的會完結啊?不知道當初那個掏錢讓我去買漫畫的同學,還有沒有在看《獵人》呢?然後,曾經以為永遠不會結束、《獵人》裡的遼闊探險,也會迎來終局嗎? 作為洞洞的長青店員,最困擾的莫過於被問到:「你們還有在開啊?」 隨著串流與科技的發展,漫畫與其衍生動畫作品愈發精緻,漫畫店也開始被視為一種懷舊的象徵。人們走進漫畫店,開始不翻閱書,而是對著書本指指點點,「這本很舊了耶」、「這本我小時候看過耶」、「這套還在出喔?」有時人們進店巡邏一圈,拍下幾張照片,套上復古濾鏡,帶點獵奇心情環視漫畫店。 洞洞之外,仍然有許多漫畫店用各種形式努力維持:很多扛不過疫情的店,開始轉賣二手書;有些則與網咖結合,變成漂泊旅人的暫眠之地;有些則與簡餐店或咖啡廳合作,提供可以輪替的漫畫書,作為一種開拓收入、延續藏書生命的方法,形成了繼續延伸下去、不斷變形的未來式。彷彿呼應了過去,讀者們曾經費盡心思,碧落黃泉探索讓自己安心讀漫畫的庇護所;現在,漫畫店也盡了全力,在這個娛樂爆炸的時代,尋覓仍珍惜自己的讀者。 《獵人》已公開的備用結局D結局中,描述著小傑的孫女雖懷著與爺爺相同的才能,卻發願一生不離開鯨魚島,繼承家中店鋪,與相愛之人廝守。而漫畫店就如同我們的鯨魚島,心靈終身棲所之地。 當代漫畫漫畫店逐漸式微,看似走向終點,前途未知。然而當我們回歸初心,身為漫畫店一員的我們,同時也都是寄託回憶與生命在漫畫中的讀者,永遠都會珍惜最初與漫畫相遇的那一刻。而洞洞也會帶著不背棄自己的信念、守護所愛的勇氣,努力面對當今經營漫畫店的不容易,讓故事TO BE CONTINUED下去。
閱讀更多古人說,每逢佳節倍思親,今年中秋連假,洞洞來到了新北三重空軍眷村,與大家分享洞洞董事長の父親老解的人生故事。 你各位啊!一起陪董事長思親吧! 永華的爸爸 解瑞信 1929年出生於山東莒縣 「我有時會很想聽我爸的山東腔 山東的口音又很多種還會半夜逛bilibli搜介紹莒縣的影片」 「各位爸爸還在的 多拍些影片還有錄音什麼的 然後檔案存很多個地方」 「我爸是說當時他人還在大陸 那時就聽到台灣有一整連都被殺光 真的很常很常叫我出去不要亂說話」 2017年 陳儀在1947年3月2日發出的「寅冬亥親電」研究公開 當時的行政長官陳儀 電報蔣中正 請國防部參謀總長陳誠迅速調素質優良之步兵來台 陳儀電文提到:「至少先派一團來台 俾可肅清奸匪以紓鈞座南顧之憂」 陳儀一面安撫一面請兵 還說殉難的台籍人士是共產黨 在訊息閉塞的年代 隔著海 是非黑白 資訊龐雜 也無怪乎瑞信會這麼說 「之前和他看《異域》他那時還有說他差點就要去緬甸了 我小時候聽到快嚇死」 1940年代 為了尋找可能同到台灣的家人們 大家會登報尋人 當時的報紙很酷 離家出走尋人登報 討債登報 求浪子回頭也登報 彼時建國八村是桃園空軍基地中的高級村 瑞信的哥哥是空軍 住在桃園埔心建國十一村 《眷戀-––空軍眷村》中有段對建國時一村的回憶: 「十一村的對外交通相當不便 若要前往桃園市區 需先走至埔心才有客運可搭 但班次亦少 後來軍方為了方便眷戶 將軍用卡車改裝成克難式的客運 車費也較桃園客運便宜許多 除了能到市區外 也有到台北的車 但一天僅有一班」 「我大爺是空軍的退伍之後就被分配到機場作什麼文書的工作 他說因為他字寫的漂亮 是個涼涼的差」 「一年準備 二年反攻 三年掃蕩 五年成功」破滅以後 依1951年《反共抗俄戰士授田條例》 發給服役滿二年以上之戰士或者遺眷 讓憑證所有者期待「光復大陸」以後 授予「年產淨造稻穀二千市斤面積之田地」 戰士授田憑據 又稱 戰士授田證 為了是穩固「反攻大陸」此一目標 「但我們家在山東 本來就是大地主餒!」 沒能反攻大陸 不管是故鄉的故土還是授田都沒有的瑞信在1955年退伍 六年後買了房子 「購屋」不但是花上全部積蓄的人生大事 亦是移民落葉歸根的關鍵 「我爸和呂伯伯買房子 呂伯伯就是我姨丈 他的字很漂亮 以前常常會自己寫字帖 要我照著他的字帖寫 暑假也會常常叫我去他家寫書法」 假條裡 瑞信說天冷了腿疾復發 中華民國榮譽國民證上的退伍原因 寫著「傷病」 「瑞信的腿不好 一直很想退伍」 雖說腿不好 但退伍後來去做了三輪車伕 在1950、60年代 不少的退伍士兵和中下層的民眾 都靠著踏三輪車討生活 政府為了管理三輪車業 督令組織「三輪車公會」 稱做「畫組」 又再劃分幾個「點」 在部分地點設立「停候車場」 層層都需要管理 「我爸是個愛賺錢 沒安全感的人 我看手帳 他同時除了三輪車 還會接一些 挖什麼溝的工」 「他之後去老連長開的煤氣行工作 同事都是山東老兵 還有組工會 然後手帳常常有誰誰誰撞傷頭 昏倒 死掉 或是車禍昏迷不醒」 貝秋雲 阿秋 是來自印尼山口洋客家族群的華僑 祖籍廣東梅縣 兒時的她住在山口洋的深山裡 沒電沒自來水 住的是木頭和草蓋的房子 只是一家小小佃戶 一直希望長大後能買地蓋房 住在Semen屋裡(印尼語水泥) 1965年左右 因為印尼開始血腥排華 舉家連夜從山林逃難平地 阿秋為「走難民」 他能識字正是因為走難民到平地 但過幾年之後 印尼政府就禁止唐人學中文 少女阿秋開始工作 帶著家人定居在加里曼丹的首府坤甸 經歷一段破碎婚姻 聽到有個機會能到夢想之地台灣 謹慎地去拜了大伯公求籤 問能不能去台灣 得到了上上籤 伯公還給她三個聖筊 於是阿秋坐上了飛機到了台灣 某日陪同鄉姊妹相親時遇到了五十出頭的老解 命運的齒輪 咿軋咿軋響 1983年 瑞信 阿秋 結婚了 從小解到老解 瑞信寫了很多很多手札 不知道是生活嚴謹呢 還是僅僅出自於幼時養成的習慣 有記錄開支的 有記錄同事傷病的 有記錄阿秋賞小華耳光又打頭部的 哥哥的地址 妻子住院出院的時間 女兒們出生的日子 公司的八卦 手帳boy老解的字字句句 好像沒講什麼 但好像又講了些什麼 要說故事嘛 倒也沒有 但是箱子打開撈一撈 卻又有好多好多 某個農曆九月十六 新曆不知幾月的二十九日 老解(也可能是小解)寫下了「買書」 之後小華是書店老闆呢!店在師大 不怎麼賺錢 但也開了好些年 厲害吧!老解!
閱讀更多這個影展命題很古怪吧:「反共抗俄與屌娘妹」。 「反共抗俄」通常會接「殺朱拔毛」,但我小時候只知道「反共抗俄」。「屌娘妹」是客語髒話,翻成台語是『幹你娘』的意思。 這兩個詞並無關聯,卻因為我爸媽可以放在一起說,故事主角是「老解」和「阿秋」。先說老解吧,民國十八年生,老家在山東莒縣,解家在當地是大地主,老解是家中的二少,據老解本人說,他出生時家中就請好瞎眼的算命先生(瞎子算的比較準),當時批了命說老解是早夭之人活不過二十,如要長命只能遠離家鄉,有多遠走多遠,當時解家都在想:二少爺在家好吃好穿的,怎麼會沒事遠離家鄉呢?如果人的一生有四季的話,我想老解十八歲之前都是春天,他在十六歲娶了大他三歲的青梅姊姊。有天,新婚燕爾的老解從家中私墊下課,剛進門就被長工拉到一邊,說開始鬥爭清算了,老解憂心忡忡的和他的父親講(也就是我爺爺),但爺爺覺得老解年紀小懂什麼?想不到在某個深夜,事情真的發生了,一起長大的長工把老解叫醒,讓他帶著錢快跑,老解和我大爺(北方人稱大伯為大爺)就一路跟著國民黨的軍隊到了青島,之後他們分散了,老解跟著部隊到了海南島,後來又到了金門…老解和我說這些的時候,我還只是個頑皮不懂事的屁孩,只是問:『爸爸那你有打過仗殺過人囉?』老解當時沒說話,神情漠然地看著我,那個眼神至今想起來都令人害怕。 老解和大爺分散了十多年,彼此都不知道對方也在台灣,聰明又不放棄的大爺天天登報尋人,一登就是十四年,還是老解朋友看報紙發現通知老解,兄弟倆這才在台灣相聚。老解來台灣不久後就以「腿部疼痛,久治未癒」申請提早退伍,長官都勸他當好當滿,之後才能有終身奉,但他堅決選擇裸退。也因為老解先退伍、開始工作,從拉三輪車到賣山東大饅頭,偶爾去挖排水溝,最後去了老連長開的煤氣行上班,三不五時打個會幾年下來存了點錢,他提議出點錢讓大爺先結婚,自己則是一直思念著山東的妻子,說閉著眼睛都還會是想到她,茶飯不思。幾年後才輾轉得知對方在鬥爭時期被娘家逼著改嫁,她不願意最後生病過世了。 前面提到的瞎眼神算說過老解是早夭之命,所以解二少小病不斷,軍旅生活讓人高馬大的老解瘦得跟條柴似的,心裡好像也鬱結起來,在民智未開的時期,前衛的老解還去榮總找醫生看(憂鬱症),也大概在民國六十幾年,老解才放下,開始有約會的對象⋯⋯我會知道這些也多虧家裡有個大木箱,裡頭放滿了老解的手帳,原來老解也是個手帳boy呀,我出生的時候老解也寫了信,而箱子裡除了手帳還有好多他寫了卻寄不出去的家書。 小時候,老解耳提面命地囑咐我和妹妹出門不要亂說話,說完就會用食指比天花板,樓上的范伯伯就是因為講錯話,關了九年,之後我追問他才說,當兵的時候每天都照三餐被長官盯著問:「你是不是共匪」,這時如果眼神不對或沒有立刻答出來,下午就不見這個人了。 老解甚少提起當兵的往事,他不喜歡當兵,他說當兵很苦很苦,當兵的日子在他的生命裡留了許多印記、習慣和後遺症,像是手臂上的「反共抗俄」,我小時候覺得好帥哦,還說長大也要在手臂刺一樣的字,但他說這是無奈被逼的,愛漂亮的老解是個非常注重形象之人,當時他找了全隊書法寫最好、還有手最巧的來刺,選在手臂上,原因是穿衣服就會遮住,並沒有像其它刺青狂熱伯伯們刺滿全身。老解習慣在棉被、襪子、內褲、汗衫都用毛筆寫上「解」,就連阿秋新買的棉被套也不放過,他為此也常常被處女座的阿秋大罵屌娘妹。男女之間的相遇相識,本就是奇怪之極的事,完全沒有道理可言,我翻了老解多年的手帳發現和解二少約會的小姐們不少,其中也有論及婚嫁的,但總差那臨門一腳。自古以來,人們對這種弄不清摸不準的奇怪現象都推給「緣」這個字。「緣」的奧妙就是,反共抗俄與屌娘妹依舊在不可能的情境能相遇,就如同老解和阿秋。 故事的女主角——阿秋出生在印尼加里曼丹的山口洋,祖籍廣東梅縣,家中排行老二,屬虎(1950),農曆八月出生,但身份證上的年次不是虎年。阿秋只知道農曆生日,一直以為自己是處女座並引以為傲,前幾年我幫她換算西元才知道她其實是天秤座,她不能接受,於是自己決定自己還是處女座。兒時的阿秋住在山口洋的深山裡,沒電沒自來水,晚上只能點煤油燈,住的是木頭和草蓋的房子,沒有自己的地,都在幫有錢人種田,她一直希望長大後能買地蓋房住在Semen屋裡(印尼語水泥)。她說過小時候全家都要在半夜去山裡割橡膠,我問她為什麼一定要在半夜,她說半夜橡膠汁最多,處女座的她說她割得很整齊,阿秋童年除了太窮,算是過得安穩,直到她十五六歲(1965),印尼開始血腥排華,當時印尼政府會請「番人」(客家人用語「番」是指外國人或者外國文化)屠殺「唐人」,機靈的外公當時收到消息,舉家連夜從山林裡摸黑逃難到山口洋平地,後來外公返回山上,發現沒逃出去的都被番人砍頭了,阿秋稱這段時光為「走難民」,當時台灣還寄了很多物資,她說她生平吃到最好吃的米就是台灣寄來的米,還有很多奶粉麵粉,再次確認台灣是個好地方。 少女阿秋住在深山時,山腰下有間很大的工廠,老闆是金門人,社交達人阿秋常常和裡頭的員工聊天,台灣在小阿秋的心裡就是有錢的地方,印象極好,樂觀的阿秋說如果沒有走難民,她怎麼可能會輾轉到台灣並夢想成真住在Semen屋呢?她說她能識字讀經也是因為走難民到平地,到了平地之後終於能上學了,她之前都是跟我外公還有她伯父學中文,但外公沒什麼耐心,筆順錯了就會打人,她很珍惜能讀書的機會,課本都很乾淨、很寶貝,而且她很驕傲的說自己是跳級生。後面幾個阿姨就沒這麼幸運了,幾年之後印尼政府不準唐人學中文,所以她們也沒能上學。 不能上學後,少女阿秋開始工作了。第一份工作是幫一家有錢人幫傭,包吃包住,主人是潮州人,在新加坡有大工廠,女主人長得像電影明星一樣漂亮,出門都坐三輪車,阿秋在後面拿著包包跟著跑…有種NHK晨間劇女主既視感,之後換了幾份工作的阿秋,帶著家人定居在加里曼丹的首府坤甸,這時的她經歷了一段所託非人的破碎婚姻,苦到都要從新埠頭跳港自殺了,但聽到有個機會能到夢想之地台灣,謹慎的她還去拜了大伯公求籤問能不能去台灣,伯公還給她三個聖筊,得到了上上籤,於是四十年前乘風破浪的阿秋坐上了飛機到了台灣,剛下飛機她就被燈火通明剛蓋好的中正機場閃到了眼,阿秋說當時中正機場是東南亞最新最好的機場。命運的齒輪撥動了兩個靈魂,某日在陪同鄉姊妹相親時阿秋遇到老解,男女主角生命中冰河時期終於結束,迎來了春暖花開。 買地蓋房、養活印尼家人是阿秋當年來台灣的起點,也因為兒時曾是佃農,阿秋非常想要擁有自己的地和家,覺得買房子才是保障,但曾是大地主的老解,因為經歷過清算、鬥爭、戰亂,倉皇逃跑時土地不能帶著走、古董字畫也是廢物,對買房子興趣缺缺,認為黃金才能在關鍵時刻起到作用的保命之物,這也導致我和我妹未來少了幾間房產⋯⋯。不過老解疼妻子,想買房的阿秋最終還是得到了勝利,成了包租婆,苦過窮過的她,租客優先會挑選印尼僑生、單親媽媽,夏天時還會主動減少房租讓捨不得開冷氣的僑生們回到家可以安心開冷氣。有一天阿秋超超超開心,回到家一直笑咪咪,原來是房客的爸媽從印尼來台探視兒子,房客向他爸媽介紹在台灣對他照顧有加的房東阿秋,阿秋一見對方爸媽就覺得兩人好生面熟,問了對方是不是山口洋人,原來五十年前少女阿秋走難民時期,三人在山口洋難民區曾是短暫的兒時玩伴,那天阿秋還和對方交換了LINE。 故事說到這,也是時候要論資排輩,提提身為最早的新住民二代、最年輕外省第二代的我了。上小學前的我身邊的小伙伴和我一樣,皆是外省老兵爸爸、唐人客家媽媽,所以我一直都覺得這是「正常的」,開始覺得和別人不太一樣的時是二年級,某天家庭聯絡簿需要家長回覆,老師看完之後問我是誰寫的,我說我爸爸,她口氣不是很好地說「你爸不是只上過小學?」我就說真的是我爸寫的,她看了我一眼說回的太文言了,原來老解是讀私墊,在填家長學歷時他在小學那格打了勾。五年級時,老解來學校送便當給我,事後我因為老解的山東腔被同學包圍,吃便當的時候一直被同學嘲笑「你爸爸說話好奇怪」、「聽不懂」,還有六年級時,要家長填問卷,老師沒發給我,還問「你媽看得懂字嗎?」──就在全班面前。 1992年,正好是我開始念小學的那年,「婚姻移民」逐漸增多,在那個年代媒體報導都是負面新聞──外籍新娘一拿到身份證就跑掉,假結婚真賣淫⋯⋯等等,我倒是還好,因為阿秋就是唐人(華人),外表看起來和台灣人一樣,若是她不提,台灣人也不會發現,只會當她是一般客家人,但我後來的新住民二代,若是媽媽是東南亞人皮膚又比較黑一點、雙眼皮深一點,或是媽媽講話字正腔圓,嘖嘖嘖,他們面對的歧視和標籤想到就令人窒息。 當文化、膚色不同的外來移民要做到成功融入一個新的國家很不容易,他們要克服思念故鄉親人,還要學習不同的語言、風俗文化、飲食習慣。老解來台後再也沒有回去山東,他說台灣是他的家,來到南方才吃過大米飯的他身體已經是南方人的身體了,阿秋來台四十幾年,在她心裡山口洋的故鄉和親人依舊是她思念的所在,可是她出國都會說自己是台灣人,他們在這裡度過了人生大半的歲月,台灣就是他們的家鄉。長大到今天,我慢慢知道那些離散的歷史,偶然跟奔波的故事,希望我們面對移民、移工、難民不再是用非我族類、外來族群的態度,而是在同塊土地一起生活相處,包容理解彼此相異處,同樣是人的身份好好對待別人。其實政治正確不是太重要,外勞變成移工,外籍新娘變成新移民、外配子女變成新二代,一個詞用爛了就換另一個詞,我們也沒有真的對人家更好,文雅有禮的詞帶著歧視說再一千遍都還是髒話,心裡尊重、不歧視才是真正的正確啦。
閱讀更多來自洞洞的瑪卡巴卡~ 漸漸入秋的日子,各位洞洞大朋友們不知道過得如何哩?關心山道猴子以外也要關心一下白鹿ㄛ! 洞洞從去年開始嘗試把關愛的眼光望向國家未來的棟樑,進了不少熱門兒童讀物,這才發現我們的洞洞童鹿人對於書本的熱愛,完全不亞於你各位大人們。因此我們決定延續去年的小朋友攝影工作坊的概念,發想更多適合他們年齡,實體手作的體驗課程。 本次要分享的兒童工作坊第二彈【迷鹿救星:小朋友和書的關係】就是在這樣情況下誕生了! 這次洞邀請了可愛又溫柔的藝術家邱靖婷姐姐(北藝大藝跨所),帶領小朋友製作書籤、藏書票。前者作為找出頁面走到哪裡的指南針,注重材質的實驗方法如布料和紙質的選擇、穿繩設計,後者則是藉由閱讀找到的喜歡的圖像和字樣,為小朋友和書的關係,也能以此為分享圖示介紹給別人,注重紙材和圖面發想,兩者皆會嘗試到顏色和形狀的搭配。 那麼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小朋友玩得開不開心吧! 在製作過程之中,除了看到小朋友們的創意與活力以外,我們也看見了小朋友在活動中的小小成長與有趣反應,對我們這些已經不再天真可愛的汙濁大人來說,小朋友就像是洗滌我們身心靈的深山瀑布啊。以下是來自大人們の側面觀察: 【普烏姊妹】 講師姐姐想請每個人都上台發表自已的作品還有創作理念,輪到姊妹的時候,姐姐害羞不敢上去,妹妹就小聲的跟姐姐說可以一起去,可是姐姐還是不敢,妹妹就生氣還叉腰。最後妹妹一個人上台,幫姐姐還有自已發表了作品。 【奔四(年級)的中小型朋友】 製作書籤時都很安靜,發表作品時也害羞到不敢上台。但當手機播到(G)I-DLE的Queencard時,超害羞的小朋友竟然一馬當先勢如破竹地站起來大跳特跳,全場傻眼。 【幾乎所有小小孩們】 大家平常都是用膠水還有口紅膠,從來沒有用過白膠。所以當白膠沾到手指的時候他們有點小慌張,於是洞洞董事長就教他們小時候董事長常玩的、把白膠塗在手指和手掌上,等膠乾再撕下來。 結果回家的時候和媽媽說,他們今天覺得最有趣的是把白膠塗在手上。 哭笑不得。 以上!我們下次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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