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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行動者們 師大白鹿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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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4

大家在進到漫畫店以前,都是在哪裡看漫畫的呢?

大家在進到漫畫店以前,都是在哪裡看漫畫的呢?

 

 

第一章:媽媽叫我不要看漫畫(然而她擋不住)

 

筆者的第一本漫畫,是在家中附近的小書局(會兼賣蠶寶寶的那種),媽媽買給我的全彩版神奇寶貝。集數已經忘記了,總之是小智與小火龍初次相遇那集。時值九二一地震後初期,當時小學的我,看著小火龍被拋棄的過往,哭得我媽以為我與全台灣人民共同陷入創傷,嚇得她買了台小電視來安撫我幼小的心靈。

 

不過常看漫畫的朋友們都知道,全彩漫畫總是躲不過掉頁的結局,再怎麼用透明膠帶修復,小火龍也禁不住我一翻再翻,支離破碎。毀滅後便是重生,一本掉頁的全彩版神奇寶貝,換來一個對漫畫情竇初開的少女。

 

本人的媽媽望女成鳳,從小便把我送去學鋼琴,期待女兒氣質點數點到最滿,最好能考進音樂班,自然視我懷中緊抱的那些「不入流雜書」為敵。殊不知,她一時不察,我便在媽媽與鋼琴老師閒話家常之際,鑽進角落,翻起了櫃子上的薄本淑女漫。嘴巴啃著奶油小甜餅,雙眼則忘我地品味著辛辣的劇情(故事為醜女女主角擔心一輩子沒見過其他女人的愛人,見到其他女人後會不再愛她,於是戳瞎愛人的雙眼)。

 

再大一點點,第二性徵開始發育,我的新巢穴便移動到大表哥的書櫃式書桌下。大表哥透過外層大量的少年漫畫作掩護,內層則是各種限制級的青年漫畫,《天上天下》、《神風》等等,再更裏層的大抽屜深處,則是一本本厚厚的日文限制級漫畫雜誌。我的青春期時代,就窩在只開著桌燈的書桌下,懷抱著某種悖德感與春心萌動的渡過了。

 

洞洞董事長曾經在IG進行過一項調查:「請問大家在還沒發現漫畫店以前,是在哪裡跟漫畫相遇的呢?」

 

除了抓緊時機、躲在鄰居或親戚哥哥姊姊家看為大宗,也有人說他是在雜貨店,翻著一本十塊錢的盜版小叮噹還有殭屍小子;有人則是在上學途中的早餐店,一翻開就是女主角直接上空開始進行零接觸感應;有人則是在牙醫或小兒科診所看了《亂馬1/2》、《灌籃高手》、《靈異教師神眉》,而等候的零碎時間看漫畫,儼然成為看醫生最大的快樂;也有人擔任漫畫藥頭,負責提供班上同學「貨源」。

 

還記得國中時,每當新單行本出版,一位男同學總會偷偷塞100元給我,要我幫他買最新版《獵人》,漫畫送我,只要「首看」是他就好。如此,我漸漸收齊了一套獵人,他也得以在每堂艱澀的理化課上,享受著桌底下的私密樂趣。

 

像這樣,我與眾多漫畫讀者們就在有限的時空縫隙之中,偷偷摸摸、一點點的啜吸著漫畫帶來的愉悅滋味,一面長大。

 

 

第二章:漫畫店使人自由

 

不知道各位第一次踏進漫畫店,是什麼感覺呢?

 

走過了那段寄生在各種場域、有如打游擊戰的躲躲藏藏看漫畫時光,我們這些孩子終於有了自主的行動與經濟能力,可以堂堂正正地走進漫畫店。記得首次踏進漫畫店,看著高聳的書櫃滿滿的漫畫,即便知道這些書都不屬於我,卻有了種得到全世界的感覺。那個需要用毛巾塞住門縫、開著小夜燈、躲在棉被裡頭看著BL漫畫的我已然不存在,現在的我,就要堂堂正正的坐在公共場合,看著漫畫裡面的男人,疊在一起。

 

坂本龍一的自傳《音樂使人自由》,描述了音樂、個人與社會千絲萬縷的關係,音樂如何反映著歷史氛圍,記錄著抗爭與變革的景色。而對我來說,漫畫店作為一種過往不被主流價值認可的場域,卻也努力不懈地展現它一視同仁、海納百川的包容性,各種複雜而反映社會氛圍的文本深藏其中,或以喜劇、或以悲劇,又或是悲喜劇,訴說人生苦樂。以前那些禁忌而不能言說的政治、性別衝擊,也開始漸漸被世人接受。《大逃殺》(舊名:生存遊戲)的第八集,從新聞局的查封中解放;CLAMP各種情慾流動、性別曖昧的題材,成為反映現實情感的範本,而漫畫店正是守護這些前衛思想的基地。漸漸地,漫畫與漫畫店似乎也不再是那麼負面的存在了。

 

回顧那些在漫畫店放飛心靈的日子,宛若一種啟蒙、或狼狗時光,記錄了我們初次被漫畫給吸引,或書本吸進去的那種衝動,動態與紙頁帶給我們的吸引力。回應我第一次看漫畫,我媽媽不知道的是,小火龍被拋棄這件事,確實呼應到年幼時不安的情緒,我與小火龍,在不同的宇宙中分享著相同的焦慮與悲傷。看著漫畫店一本本被翻到變黑、變皺的漫畫,就能知道有多少人與你共同經歷過相似的撼動與情感,這種被陌生人理解的心情,每每總是難以言喻。

 

而穿梭在那些殘頁與斷篇的故事間,經過那些不被允許的地方偷看的經驗,人其實會更了解自己,拼湊出一個複雜而完整的自己: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想變成什麼樣的大人。漫畫店永遠敞開著一扇自由的大門,讓來自不同背景的讀者,發掘他個人的極樂寶地。

 

最終章:想要你,陪我們很久很久很久

 

最近在漫畫圈引起小小波瀾的,就是《獵人》作者冨樫義博,用一封手寫信公布了「除了已經想好的A、B、C三種結局,若自己不幸身亡,《獵人》將採用公開的D結局」。不禁想著,原來《獵人》真的會完結啊?不知道當初那個掏錢讓我去買漫畫的同學,還有沒有在看《獵人》呢?然後,曾經以為永遠不會結束、《獵人》裡的遼闊探險,也會迎來終局嗎?

 

作為洞洞的長青店員,最困擾的莫過於被問到:「你們還有在開啊?」

 

隨著串流與科技的發展,漫畫與其衍生動畫作品愈發精緻,漫畫店也開始被視為一種懷舊的象徵。人們走進漫畫店,開始不翻閱書,而是對著書本指指點點,「這本很舊了耶」、「這本我小時候看過耶」、「這套還在出喔?」有時人們進店巡邏一圈,拍下幾張照片,套上復古濾鏡,帶點獵奇心情環視漫畫店。

 

洞洞之外,仍然有許多漫畫店用各種形式努力維持:很多扛不過疫情的店,開始轉賣二手書;有些則與網咖結合,變成漂泊旅人的暫眠之地;有些則與簡餐店或咖啡廳合作,提供可以輪替的漫畫書,作為一種開拓收入、延續藏書生命的方法,形成了繼續延伸下去、不斷變形的未來式。彷彿呼應了過去,讀者們曾經費盡心思,碧落黃泉探索讓自己安心讀漫畫的庇護所;現在,漫畫店也盡了全力,在這個娛樂爆炸的時代,尋覓仍珍惜自己的讀者。

 

《獵人》已公開的備用結局D結局中,描述著小傑的孫女雖懷著與爺爺相同的才能,卻發願一生不離開鯨魚島,繼承家中店鋪,與相愛之人廝守。而漫畫店就如同我們的鯨魚島,心靈終身棲所之地。

 

當代漫畫漫畫店逐漸式微,看似走向終點,前途未知。然而當我們回歸初心,身為漫畫店一員的我們,同時也都是寄託回憶與生命在漫畫中的讀者,永遠都會珍惜最初與漫畫相遇的那一刻。而洞洞也會帶著不背棄自己的信念、守護所愛的勇氣,努力面對當今經營漫畫店的不容易,讓故事TO BE CONTINUED下去。